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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3章 老相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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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3章 老相好

第二日方思前來侍奉劉非洗漱, 一進來便看到抱枕掉在榻邊的地上。

方思有些疑惑,還以為是郎主燕歇之時,不小心將抱枕擠了下來, 便彎腰去撿。

“不要撿。”劉非已然醒了,慢吞吞的坐起身來, 瞥斜了一眼那抱枕,道:“就丟在那裏。”

方思一陣遲疑,道:“……是,郎主。”

難道?方思心想, 這抱枕這麽快便失寵了?

劉非洗漱之後,便前往幕府大帳議事。

“太宰!”梁翕之興奮的道:“孤已然查到了南趙新派遣的監軍, 到底是誰!怪不得一直查不到這號人物,他以前根本沒有領過兵,甚至毫無一官半職, 他便是……”

不等梁翕之說罷,劉非篤定的道:“南趙幼皇子, 趙清歡。”

“誒?!”梁翕之震驚的睜大眼眸,道:“太宰, 你怎知曉?猜的太準了!”

劉非並非是猜測, 而是在昨夜的預示之夢中看到的。

趙清歡不只做為監軍,他甚至還帶著兵馬和糧草一同前來。

“趙清歡?”梁錯似乎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,但一時又想不起來。

劉非似笑非笑的道:“陛下難道不記得了?若不是假皇子之事敗露, 趙清歡險些充入了陛下的後宮掖庭。”

梁錯瞬間想起了此人,是了,那個趙清歡, 因著是許久之情的事情,梁錯險些記不起來趙清歡的模樣。

在書中, 梁錯身為殘暴大反派,為了烘托主角受的萬人迷體質,殘暴大反派自然毫無懸念的癡迷趙清歡,可謂是絞盡腦汁,用盡手段,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得到趙清歡。

梁錯可不知這些,只覺得劉非看著自己的眼神……怪怪的。

梁翕之未曾察覺到這洶湧的暗潮,還在侃侃而談:“這個趙清歡,毫無領兵的經驗,趙廷也真真兒是無人了,竟然叫他帶了兵馬,還帶了那麽多糧草前來趙河!我看趙主便是想讓趙清歡,替掉趙舒行,成為趙河的主將。”

“報——!!”

士兵舉著鴻翎快速沖入幕府,梁翕之立刻站起身來,蹙眉接過鴻翎,展開閱讀。

他看了一眼,不由冷笑,將鴻翎急件呈上去,道:“陛下快看,這個趙清歡人還未到呢,便開始耍幺蛾子了。”

梁錯展開鴻翎急件,也是笑出聲來,道:“燕飲?”

劉非眼眸一動,他根本不需要去看鴻翎,便知移書上寫的是甚麽,若按照預示之夢的發展,趙清歡與梁錯之間,必然有一場燕飲,這般說來,趙清歡突然送來移書,便是想要邀請梁錯赴宴。

梁錯不屑的道:“趙清歡竟邀請朕前去赴宴。”

果不其然,如同劉非所想。

不只是赴宴,在燕飲之上,趙清歡還想主動歸順,連帶著趙廷的兵馬和糧草,然,便不知其中有幾分真,幾分假了。

梁錯將鴻翎隨手一扔,道:“趙廷氣數已盡,哼,燕飲怕是也無好宴,不去也罷。”

梁翕之道:“就是,吃不吃這酒,咱們都是要打南趙的,難不成,吃了這酒,還不打南朝了?恐怕是迷魂酒,不吃也罷!太宰你說是罷?”

眾人看向劉非,劉非一直還未表態,微微瞇起眼目,似乎在思量甚麽。

他本就清冷掛相,平日裏也不擅喜怒,總給人一種猶如冰雪皎月的感覺,然而今日的劉非,目光閃動,隱隱約約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鋒利。

劉非幽幽的開口,道:“臣以為,此宴可赴。”

“甚麽?!”梁翕之大吃一驚,道:“太宰?趙人請宴,宴無好宴啊,其中肯定有詐,為何要赴宴?”

劉非道:“自古以來宴無好宴,的確如此,但趙清歡此次請宴不成,難保不會想出其他的陰損手段。”

劉非的預示之夢並非每日都有,如今他已然夢到了趙清歡的手段,自然是見招拆招的好,若是避免了此次燕飲,趙清歡肯定還有下策,屆時劉非在明,趙清歡在暗,防不勝防,還不如直接解決趙清歡這個毒瘤,一勞永逸,永除後患。

劉非唇角輕佻,掛上一絲薄涼的笑意,道:“再者,趙清歡還帶了兵馬與糧草前來,陛下與侯爺都曾說,這個趙清歡毫無領兵的經驗,這燕飲要吃,趙清歡的兵馬與糧草,臣……也要定了。”

嘭……

劉非說罷,將纖細白皙的手掌輕輕往案幾上一拍。

梁翕之對梁錯眨了眨眼睛,低聲道:“我怎麽覺得,今日的太宰,有點……”

梁翕之組織了一下言辭,道:“有點瘆人。”

梁錯:“……”

梁錯本不想赴宴,但劉非極力讚成,說得也十足在理,於是梁錯便首肯道:“赴宴之事,便交給劉卿來處置。”

“臣敬諾。”劉非拱手。

等散了朝議,梁錯還想問一問劉非,昨日關於抱枕之事,劉非有沒有用抱枕做奇怪的事情。

“劉卿,朕……”

他的話剛說到此處,劉非拱手道:“陛下,臣還需要處理赴宴一事,先行告退了。”

梁錯:“……”不知是不是朕的錯覺,今日劉非對朕的態度涼冰冰的?

趙清歡帶著兵馬和糧草來到趙河,他似乎是怕自己與姚寺人一樣,慘死在趙河,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與趙舒行會師,而是發出了邀約,宴請梁錯飲酒。

燕飲便設立在趙河之畔。

梁錯並著劉非、梁翕之、晁青雲一同赴宴,曲陵軍護衛,浩浩蕩蕩的來到燕飲大營。

“梁主!”

一道柔軟的嗓音飄過來,又綿又輕,不知是不是錯覺,其中還帶著一股柔弱的風韻,完全不像是領兵的將領。

“清歡可把梁主盼來了。”

說話之人正是此次監軍——趙清歡。

趙清歡殷勤的迎出營地,伸手去碰梁錯,劉非早有準備,踏前一步,橫插在梁錯與趙清歡中間,道:“趙皇子,久違了。”

趙清歡臉面不可抑制的一抖,笑容微微有些僵硬,誰都知曉,趙清歡並非真正的皇子,自從屠懷佳的事情鬧開之後,這已然成了眾所周知的秘密,只不過旁人礙於趙清歡的面子,不怎麽明面上提起罷了,最多只是茶餘飯後消遣之時談兩句。

劉非這般喚他,分明便是故意為之。

偏偏趙清歡不能動怒,幹笑道:“梁太宰如此貴人,竟還記得清歡。”

劉非似笑非笑的道:“誰讓趙皇子如此美艷多嬌,讓人過目不忘呢?”

梁錯多看了劉非一眼,美艷多嬌?難不成劉非還喜歡這樣的?

趙清歡賠笑道:“請,梁主請,太宰請。”

眾人進入宴席坐下,劉非環視著案幾上的美酒佳肴,道:“趙皇子,不介意外臣試毒罷?”

趙清歡眼皮狂跳,道:“怎麽會介意呢?自是不介意的,梁太宰請便、請便!”

劉非示意,方思一一試毒,道:“郎主,酒菜無異。”

趙清歡笑道:“梁太宰便是謹慎,清歡此次前來,誠意十足,其實……清歡亦知曉,我大趙的兵力是萬萬趕不上梁主的,清歡哪裏敢不自量力,有意求和,不知梁主意下如何?”

“哦?”梁錯挑眉:“求和。”

“正是呢。”趙清歡低眉順眼的看向梁錯,很是懂得討好一個上位者,道:“梁主豐功偉業,兵馬攻無不克,清歡仰慕已久,先敬陛下一杯。”

趙清歡站起身來,端著羽觴耳杯上前,“啊呀——”毫無意外,果然如同預示之夢一般無二,做作的將酒水潑灑在了梁錯的身上。

“對不住!對不住!是清歡手抖了,清歡竟如此笨拙,將酒水灑了梁主一身!梁主勿怪,若不然……清歡為梁主更衣?”

梁錯皺了皺眉,夏日炎熱,尤其是趙河的夏日,本就潮濕,被酒水潑了一身更是難受,不悅的道:“不必了。”

趙清歡連聲賠不是,楚楚可憐的道:“清歡失儀,梁主莫怪啊,梁主若是不棄,前面便有營帳,請梁主前去更衣。”

梁錯不悅的站起身來,沒有說話,直接擡步離開了宴席。

趙清歡見到梁錯離開,眼眸轉動,立刻迫不急的也離開了燕飲,往營帳的方向而去。

劉非瞇了瞇眼目,冷笑一聲,側頭道:“方思。”

“郎主,”方思立刻上前,道:“有甚麽吩咐?”

劉非對方思耳語了幾句,方思點點頭,道:“是,郎主。”

劉非吩咐罷了,也起身離開了燕飲。

梁翕之奇怪的道:“誒,陛下更衣,太宰怎麽也走了?”

晁青雲呷了一口薄酒,淡淡的道:“侯爺吃酒便好。”

梁翕之嘖了一聲,道:“孤又不是只知曉吃!”

趙清歡來到營帳門口,屏退了左右,悄無聲息的打起帳簾子,躋身進入。

果然看到一男子,背對著帳簾子正在更衣。

趙清歡心頭狂跳,快速走上前去,柔柔的道:“梁主。”

“梁錯”微微側目,但沒有回身,似是看了一眼趙清歡,並未開口說話。

趙清歡一時有些冷場,幹脆面露羞赧,輕輕一勾,將蹀躞帶扣打開,“嘩啦——”衣衫剝落,紛紛墜在地上。

“梁主!”趙清歡輕呼一聲,從後背摟住了“梁錯”,緊緊的貼著“梁錯”的背心,故意喘息道:“請梁主憐惜!”

“梁錯”還是沒有說話,亦沒有動,便任由趙清歡這麽抱著。

趙清歡遲疑了一下,不知梁錯這是甚麽意思,既不同意,也不拒絕,甚至都不開口說話。

趙清歡幹脆一咬牙,道:“梁主想必也知,清歡雖為南趙皇子,但其實並非宗族子弟,不過是南趙找來的提倡假物罷了,清歡……清歡實則也是苦命之人,嗚嗚……”

趙清歡哭泣起來,因梨花帶雨喘息的更加厲害,故意用自己的胸口去撩撥“梁錯”,嗚咽的柔聲道:“梁主明鑒,清歡在南趙,過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……此次趙主更是下了死令,若是清歡無法奪取北寧侯手中的兵權,那麽……那麽死的便是清歡啊!”

“嗚嗚……”

“嗚……”

一瞬間,營帳中只剩下趙清歡悲戚的哭聲,“梁錯”還是沒有反應。

趙清歡這下子尷尬了,他的面容明顯僵硬起來,硬著頭皮道:“清歡願意歸順梁主,帶著兵馬與糧草,一並投效,若是……若是梁主答允,清歡、清歡的身子,便是梁主的了,從今死心塌地的……伏侍梁主。”

他說著,手掌順著“梁錯”的衣袍鉆入,竟是要去解“梁錯”的衣帶。

“梁錯”終於動了,微微撇手,不讓趙清歡觸碰自己的衣帶。

趙清歡抿了抿嘴唇,楚楚可憐的道:“梁主……梁主可是有所顧慮?是了,梁主可是怕被太宰發覺?”

“梁錯”動了一下,似乎示意趙清歡為何有此一問。

趙清歡道:“其實清歡早就看出來了,陛下與梁太宰的幹系匪淺,那梁太宰的確是有幾分姿色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整個天下都是梁主的,太宰自也是梁主的……請梁主放心,清歡……清歡並非小氣善妒之人,願意與太宰一同,侍奉陛下……”

梁錯將酒灑的衣袍換下來,更衣完畢離開營帳,回到了燕飲之上。

梁錯敏銳的發現,劉非並不在宴席上,蹙眉道:“方思,你家郎主去了何處?”

方思恭敬的回話道:“回稟陛下,太宰有言,請陛下與諸位移步,太宰想為諸位祝酒。”

“祝酒?”梁錯更是蹙眉,不知劉非要做甚麽,好似神神秘秘的,便道:“先頭帶路。”

方思應聲,道:“陛下請,諸位請。”

眾人面面相覷,梁錯一站起身,北梁的將士們自然要跟著起身,席間趙清歡還未歸來,不知去了何處,南趙的將士面面相覷,幹脆也站起來,跟著方思往前走去,看看到底是甚麽助興之事。

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一處營帳門口,無需進入,便聽得一串嬌喘之聲,何其的有辱斯文,放蕩無禮:“清歡、清歡已然脫成這般,難道……難道您還看不出清歡的誠意麽?”

趙清歡?

眾人均是一楞,梁錯臉色陰沈下來,呵斥道:“裏面到底何人?”

方思按照劉非的吩咐,並沒有回答,而是“嘶啦——”一聲,將營帳簾子一刀劃破。

帳簾子哐啷一聲掉下來,歪歪斜斜的落在地上,沒了簾子的阻隔,整個營帳全部袒露出來,只見趙清歡一絲#不掛,從後背抱著一個衣著整齊的男子,那模樣諂媚討好,分明是故意勾引。

趙清歡只覺得後背一涼,隱約有風吹來,回頭一看,“啊——!!”的尖叫出聲,嚇得他連忙捂住自己的身子,可他脫得精光,如何能捂得住?

“怎麽回事?!”

“監軍在做甚麽?”

“監軍代表一軍顏面,豈能做這等下作之事?”

“果然是假皇子,上不得臺面!”

“我大趙顏面何存啊?!”

趙清歡瞪大了眼目,在圍觀的眾人之中,準確的找到了梁錯,顫抖的道:“梁、梁主?!那他是誰?!”

趙清歡指著那衣著整齊的男子。

男子終於轉過頭來,他的面容從昏暗中一點點袒露出廬山真面目。

“劉非?!”趙清歡再次尖叫出聲。

那男子根本不是梁錯,而是劉非無疑!

劉非在預示之夢中看到了今日的發展,自然不可能叫找趙清歡輕而易舉的接觸到梁錯,他略施小計,自己來到營帳之中,稍微等了一會子,果然,趙清歡走了進來自薦枕席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你……”趙清歡顫抖的指著劉非:“身量……身量分明。”

趙清歡方才從背後抱住劉非,雖感覺“梁錯”的腰身瘦削了一些,但身量的確是挺拔高大的,劉非分明比梁錯矮了許多,趙清歡怎麽能連這個也分辨不出?

不等趙清歡結結巴巴的說完,劉非挑了挑眉,踱了一步,踏——

他一撩自己的衣擺,腳下赫然踩著一只憑幾!

梁錯看到光溜溜的趙清歡,即使劉非衣著整齊,心竅裏也免不得冒出酸水,大步上前,一把抱住劉非,將劉非從憑幾上抱下來,道:“站在憑幾上,摔了你怎麽辦?”

劉非走下來,一臉無辜的道:“趙皇子,你們大趙燕飲,都這般慷慨,監軍親自下場伏侍的麽?”

營帳前面堆了一群人,梁翕之帶頭哈哈大笑起來,北梁的將士們一聽,也都跟著轟然大笑,而南趙的將士們面上無光,一個個恨不能鉆到地縫裏去。

趙清歡後知後覺自己被人算計了,又是丟臉,又是驚慌,“啊!”大叫一聲,撿起地上的衣袍,胡亂的披在自己身上,撥開人群,急匆匆沖了出去。

“監軍!”

“監軍要去何處?”

“燕飲可怎麽辦?”

趙清歡丟臉至極,哪裏還管的上甚麽燕飲,竟是急匆匆沖出燕飲大營,南趙的將士們一看,也跟著跑出去,逃難似的離開。

劉非冷笑一聲,幽幽的看著趙清歡落荒而逃的背影。

梁錯面色陰沈的道: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劉非道:“趙清歡想要對陛下自薦枕席,但是不知為何,將臣認成了陛下。”

不知為何?

虧得劉非能想出這個不走心的借口,梁錯頭疼不已。劉非不知為何,那為何要蹬在憑幾之上,憑幾那麽不牢靠,看著十足危險,若是摔倒,那細胳膊細腿兒的,怕是又要臥榻靜養。

還有……

趙清歡光溜溜便抱著劉非,一想到此處,梁錯又是頭疼,又是心梗。

梁翕之拍手看著趙清歡光著屁股逃跑的醜態,哈哈大笑:“哈哈哈!南趙上一個監軍是閹人,這一個監軍不穿衣裳,他們南趙怕是無人了罷!笑死孤了!”

劉非幽幽的道:“曲陵侯不要笑了,還記得臣說過甚麽?趙清歡的兵馬與糧草,我都要。”

梁翕之瞇眼道:“太宰的意思是……?”

劉非道:“趙清歡丟盡顏面,落荒而逃,他的部將此時必然只顧著丟臉,根本無所準備,勞煩曲陵侯點兵,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。”

梁翕之撫掌道:“好!好法子!孤這就去!”

梁翕之沒有廢話,他身邊就帶著兵馬,畢竟宴無好宴,肯定要有所戒備,如今這些兵馬便派上了用處。

梁翕之翻身上馬,一擺長槍,道:“曲陵軍隨我來!”

踏踏踏踏——

馬蹄聲大造,塵土飛揚,梁翕之領著精銳直撲而去。

梁錯微微瞇了瞇眼目,道:“劉卿似乎……早就察覺到了趙清歡的意圖?”

劉非將表情收斂起來,拱手道:“臣哪裏能提前知曉趙清歡的意圖?不過是有所戒備,時時刻刻不敢松懈罷了。”

梁錯多看了劉非一眼,並沒有再追問下去。

“殺——!!!”

趙清歡一行人狼狽而逃,準備回到屯兵營地,哪知便在此時,突聽身後殺聲震天,回頭一看,先是看到了飛揚的塵土,沖天的火光,翻滾的塵土中隱露出無數的甲兵。

“曲……曲陵軍!”

有人認出了曲陵軍的介胄。

“怎麽回事?!”趙清歡驚恐的大喊。

“殺——!”

殺聲震天,海浪一般撲來。

趙清歡根本沒有防備,加之他從未領過兵,瞬間便慌了:“快!快攔住他們!別讓他們過來!”

“攔住他們!”

“我的兵刃在何處?”

“糟了,方才離開的太過匆忙,兵刃落在席間了!”

“曲陵軍殺過來了,這怎生是好?!”

方才燕飲之上,趙清歡丟盡了顏面,身為部員的將士們更是覺得沒臉,監軍都跑了,他們便趕緊追趕,好些人一時間竟忘了取兵刃,如今看到曲陵軍殺來,這才發現兩手空空。

梁翕之帶頭沖在最前面,唇角綻放著勢在必得的笑容,道:“給我殺!俘虜有賞!”

“是,侯爺!”

趙清歡不會武藝,他也是文臣,嚇得催馬快跑,瘋狂的往營地沖去,本以為進入營地便可以高枕無憂,哪知他跑到營地跟前,便見到營地裏也是一片火光沖天,混亂不堪。

“是梁軍!”

“快,著火了!撲火啊——”

“糧草著火了!”

梁翕之帶兵追趕趙清歡,晁青雲也沒有閑著,從側路殺到趙清歡的屯兵大營,趙清歡和幾個主將都不在營中,晁青雲收割營地像是割韭菜一般,能俘虜的俘虜,能帶走的糧草帶走,帶不走的也絕不給趙軍留下分毫,一把火燒光。

趙清歡眼看著營地熊熊燃燒的烈火,前面是晁青雲的兵馬,後面是梁翕之的兵馬,前有狼後有虎,而自己的兵馬猶如散沙,混亂一片,根本無從抵擋。

趙清歡嚇得六神無主,便在此時,突聽踏踏踏的馬蹄聲,又有一股火光快速撲來,趙清歡驚恐的看去,還以為是增援的曲陵軍,定眼一看,卻仿佛看到了救星。

是北寧侯趙舒行!

趙舒行帶著人馬撲來,道:“快救人!”

趙清歡如同見了親人一般,快速打馬奔去,大喊著:“侯爺!侯爺快救我!救清歡啊!”

梁翕之一看到趙舒行,唇邊劃開冷笑,也不顧其他人了,沖著趙清歡追去,緊逼不舍。

飛馬狂奔的梁翕之,一身銀甲,月色下銀槍凜凜,仿佛是黃泉中爬出的惡鬼,伸手向後一勾,猛地拉弓搭箭。

錚——!!

“啊——”趙清歡慘叫一聲,冷箭擦著他的脖子飛過去。

錚——

又是第二聲,眼看著趙清歡避無可避,迎面而來的趙舒行快速一撲,直接將趙清歡撲下馬背,抱著趙清歡翻滾出去。

哆!

箭矢又是擦著趙清歡掠過。

二人摔在地上,趙舒行與趙清歡都不會武,趙舒行的胳膊軟塌塌的,不知是不是之前脫臼的後遺癥,似乎被撞得無法動彈,一時間爬不起來。

趙清歡也摔得七葷八素,驚恐的瞪著即將射出第三箭的梁翕之。

“侯爺且慢。”晁青雲沖過來,一把握住梁翕之的箭鏃。

梁翕之第三箭受阻,皺眉道:“做甚麽妨礙孤?!哦——你怕是心疼了,怕孤殺了你的老東家,是也不是?!不知情的人,還以為他不是你的老東家,是你的老相好呢!”

晁青雲面容鎮定,道:“侯爺難道忘了陛下與太宰的囑托,只需嚇一嚇趙清歡便好,不可傷他性命,還要留著他的命,讓他與北寧侯內鬥。”

“哼!”梁翕之不甘心的放下弓箭,道:“用你說,孤自有分寸。”

便是這個空當,趙舒行已然掙紮著爬起來,托著自己軟綿綿的手臂,忍著一頭的冷汗,吃力的架起趙清歡,道:“快走!走!”

“侯爺!侯爺!”趙清歡慘叫著:“清歡的腳扭了,好疼啊……怎麽辦!”

趙舒行一條手臂動不了,忍耐著劇痛,拼命架起趙清歡,二人踉蹌的向前跑去。

“侯爺!侯爺——”趙舒行兵馬趕到,快速沖來,扶住踉蹌的趙舒行,將他二人保護起來。

晁青雲看了一眼迎面而來的增援,全都是趙舒行的部將,看來趙舒行也聽說了趙清歡燕飲的事情,若不是他留了個心眼來增援,此時此刻趙清歡已然被俘虜了。

晁青雲低聲道:“侯爺,收兵罷。”

梁翕之十足不甘心,面容有些糾結。

便在此時,梁錯與劉非的部隊慢條斯理,甚至閑庭信步而來。

劉非悠閑的騎在馬背上,微笑道:“北寧侯,幾日不見,氣色不錯?”

趙舒行這哪裏是氣色不錯?他被放回去這些日子,糧草消耗殆盡,軍隊本就是一日兩頓,如今為了節約糧食,已然變成了一日一頓,趙舒行向朝廷討要糧草無果,只能東拼西湊的自己去收購糧食,十足的拮據。

如今趙清歡好不容易來了,卻出了幺蛾子,帶來的糧草不是被燒,便是被搶,最後的希望也付之一炬,到底哪裏好了?

劉非朗聲道:“多謝北寧侯的糧草,今日便到此為止罷。”

趙清歡眼眸一動,道:“劉非為何要多謝你!?”

趙舒行的部下剛剛救了趙清歡,聽他他這般質問自己的主公,不悅的道:“幼皇子這是何意?!難不成是懷疑我家主公?侯爺剛剛拼死救你,你又不是沒看出來?若不是侯爺拼死相救,皇子此時怕已經被射成肉泥了罷?!”

“再者,糧草是幼皇子你自己個兒丟的,還能怨得著我家主公不成?”

“幼皇子只是崴了腳,便如此嬌氣,我家主公手臂斷了,還要拼命相救幼皇子,幼皇子此番言辭,難道不怕令人寒心麽!?”

趙清歡被質問,道:“清歡哪裏是這個意思,只是隨口問一問罷了,侯爺若心中無愧,何必在意呢?”

“你甚麽意思?!”將領們不幹了,道:“陰陽怪氣的說誰呢?”

“老子早就看不慣朝廷派來的監軍了!”

“無錯,上一個監軍是個閹種,這次派來了個沒種的!”

趙清歡今日受了屈辱,顏面丟盡,早就想要撒火氣了,立時呵斥道:“你說甚麽?!我乃大趙幼皇子,你是甚麽個東西,也敢如此與我說話?!”

“哈哈哈!還皇子?一個假物,如今也如此囂張了麽?”

劉非只是說了兩句話,對面便立刻翻臉,吵了起來,不由讚嘆:“好精彩呢。”

趙舒行忍著疼痛,本已然很是辛苦,眼看著洶洶的火焰,被焚燒著冒出黑煙的糧草,耳邊充斥著內訌的爭吵聲,心中悲涼了一片,整顆心竅仿佛要被凍僵,沙啞的厲喝道:“都閉嘴!”

北寧侯溫文爾雅,從不高聲苛責,他突然一反常態,面容冷若冰霜,趙清歡嚇了一跳,下意識閉上嘴巴。

晁青雲瞇了瞇眼目,梁翕之不屑的道:“怎麽,心疼了?”

晁青雲沒有說話,反而是劉非微笑道:“生氣了?沒成想北寧侯生氣的模樣,還挺好看?”

梁錯:“……”哪裏好看?

“咳!”梁錯咳嗽了一聲,道:“收兵!”

梁翕之揚起手來,老將軍立刻吩咐吹響號角。

“哼,”梁翕之冷笑道:“今日便宜你們,下一次見面,你們便沒有那麽走運了!”

梁軍大部隊快速後撤,運送著糧草,押解著俘虜,而趙舒行的人只能咬牙看著,誰也不敢上前,遙遙的,劉非還能聽到趙清歡的抱怨聲。

“糧草!我的糧草!”

“追啊!侯爺,快讓人去追!”

“把糧草追回來啊!”

眾人回了曲陵大營,進入幕府大帳,梁翕之哈哈大笑,道:“今日這一戰爽透了!方才只是粗略一數,俘虜至少千人,糧草十車有餘!”

此次出手,可謂是滿載而歸,戰績不俗,唯獨梁錯心裏頭並不歡心,“嘭!”一聲拍在案幾上,道:“這個趙清歡,心思齷齪至極,南趙派遣這般的監軍,果然是無人可用了。”

梁錯可沒忘記,趙清歡抱著劉非的模樣,一想起來便覺得醋心。

梁翕之點頭附和:“陛下所言極是,我從未見過如此下作的監軍,竟脫得光溜溜來勾引,哈哈哈不知情的,還以為他是個妓子呢!”

“還有趙舒行,”梁錯順口道:“一點子也不好看。”

梁翕之繼續點頭附和:“陛下所言極……”誒不對?

梁翕之一頭霧水:“陛下你說甚麽?”

“咳!”梁錯方才不過是順口,竟說出了自己的心聲,改口道:“朕說,這個趙舒行真是不識擡舉,竟還不歸順於我大梁,南趙腐朽昏庸,朕倒是要看看,他還能撐多久。”

梁翕之點頭:“無錯,不識擡舉!”

說到此處,梁翕之倒是和梁錯一般,難得意見統一,心有戚戚焉。

晁青雲沈吟道:“今日太宰那一句多謝北寧侯的糧草,已然成功讓趙清歡對北寧侯種下懷疑,只等這份懷疑生根發芽,便會結出惡果。”

劉非道:“若是我嫌棄這份惡果結的太慢,不知青雲先生可有揠苗的法子?”

梁翕之不解的道:“這揠苗助長,恐怕適得其反啊。”

梁錯蹙眉道:“朕如今在曲陵時日已久,雖有北燕的糧草支援,但亦不可久離丹陽,若是能盡快結束戰役,倒是好事。”

晁青雲似乎在思量,很快拱手道:“晁某確有一計。”

梁錯頷首道:“講。”

晁青雲道:“昔日南趙先主,曾酒後允諾,立北寧侯為皇太弟,駕崩之後傳位於北寧侯,此事雖只是酒後之言,但在如今的趙主心中,忌憚良多,若想加速揠苗,便要將這份忌憚,挑在明面上,下一劑猛藥。”

劉非饒有興趣,道:“如何下猛藥?”

晁青雲拱手道:“晁某不才,但能仿制北寧侯的筆跡一二,可寫下一封密書,陳情趙主之昏庸,自立為新主。”

劉非道:“謀反?”

晁青雲點頭:“有了此謀反之證據,再請陛下下令,趕制一套合乎北寧侯體態的趙氏龍袍,將密書與龍袍一起偷偷藏於北寧侯營帳之中,只等趙清歡發現,北寧侯便是……”

劉非幽幽的接口:“百口莫辯。”

晁青雲一笑,道:“正是太宰所言。”

梁翕之一臉怔楞,忍不住撇著嘴拍著手道:“好啊,好陰險!晁青雲,你可真是個毒士,心狠手辣無人能及!對你以前的老東家,你都能這般黑心爛肺!”

晁青雲平靜的道:“為陛下與太宰分憂,乃晁某分內之事,侯爺謬讚了。”

梁翕之:“……”

劉非一笑,道:“青雲先生大才,不過……私以為,除了密書與趙氏龍袍之外,還應該再加上一物。”

梁翕之道:“何物?”

劉非與晁青雲異口同聲的道:“大趙之寶印。”

無錯,便是刻有“大趙之寶”的玉璽!

密書、龍袍、玉璽,簡直便是造反三件套,有了這三樣物件兒,加之趙清歡的懷疑,北寧侯趙舒行這一輩子的清白,算是完蛋了,跳進趙河也洗不清。

梁翕之再次撫掌感嘆道:“太宰,依我看,你和晁青雲十分合得來,要不然你倆拜個把子罷!”

梁翕之的本意只是想感嘆,劉非和晁青雲都是黑心的狠人。

哪知……

劉非微笑道:“青雲先生才高八鬥,秉性持重,若是能與青雲先生結為兄弟手足,倒也是好事。”

晁青雲趕忙站起身來,道:“太宰擡愛,青雲受之有愧!”

劉非道:“不如便如侯爺所說,你我結成手足,如何?”

晁青雲道:“太宰盛情,青雲不敢推脫。”

晁青雲是個狠人,又是文武全才,劉非覺得,若是能與晁青雲打好關系,自己的身邊也算是有了智囊。

劉非道:“既是如此,為何還要稱呼的如此生分?我便喚一聲青雲大哥了。”

晁青雲拱手道:“賢弟。”

梁錯坐在一邊,看著他們結拜,反而變成了局外人,劉非那一聲“哥”喚得他心裏癢癢,麻嗖嗖的酥了半邊,梁錯也想讓劉非喚自己“哥哥”,尤其是……尤其是在軟榻纏綿之時。

可是梁錯的年紀比劉非要小一些,便算是結拜,也是個弟弟。

再者說了,梁錯也不想與劉非結成兄弟。

梁錯打斷了他們兄弟惺惺相惜,道:“青雲先生妙計,那這份密書,便由青雲先生代筆。”

“是,晁某領命。”晁青雲拱手。

“只是……”梁錯蹙眉道:“不知北寧侯身量幾何,若要制作趙氏龍袍,必然合身才不會引人猜疑,務必做到精細,青雲先生昔日裏在北寧侯身邊謀事,可知曉北寧侯的身量?”

梁翕之哼哼了一聲,道:“他啊,肯定知曉,畢竟是老相好了。”

晁青雲看了一眼梁翕之,道:“臣……並不知曉。”

“騙人!”梁翕之立刻道:“北寧侯可是你的老東家,你能不知?”

晁青雲深深的看向梁翕之,道:“晁某離開趙地數年,與北寧侯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,因此並不知曉北寧侯的身量如何……倘或侯爺想要量體裁衣,晁某倒是可以說出侯爺的身量、胸寬、腰圍幾何。”

梁翕之一時間目瞪口呆,啞口無言,抿了抿嘴唇,竟是有些不由自主的面紅起來……

劉非沒有註意晁青雲與梁翕之的暧昧,而是說:“這件事兒便不必勞煩青雲大哥了,臣知曉。”

梁錯驚訝:“劉卿你知曉?從何知曉?”

劉非平靜的道:“難道陛下忘了?前不久在會盟大營,陛下誅殺姚寺人之時,臣為了制服北寧侯,一直與他抱在一起,北寧侯是高是矮,是胖是瘦,胸寬腰圍幾何,臣心中大抵有數。”

一直抱、在、一、起!

梁錯擡起手來壓住自己狂跳的額角青筋:“……”

歷歷在目,朕怎麽可能忘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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